那个叫谢云的老头

谢云 书法 2021年6月

　　■尹舒拉（杭州）

　　那个叫谢云的老头，浙江人大多不知道他竟然还是浙江人，更不知道他是一位了不起的艺术家。

　　我案头有一本《谢云书画艺术》，那深灰色的封面上，碾压谢云临写的“散氏盘”。凹陷下去的线槽，连我这个不会搓麻将的人，闭着眼睛也能摸得出字来，觉得历史的光华就沿着这曲曲折折的线槽，触碰了我的指尖，直抵心灵的软肋。这十八开本的深灰封面，居中贴上的香烟盒大小的一张纸，纸上印着“听雨”两字。仔细一端详这两字，歪歪扭扭的造型、虚虚实实的线条、浓浓淡淡的笔墨，和落款处题写的端庄高雅的两行小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谢云”，还有那几方大大小小的红印章，就这么随随便便相互帮衬一下，昨夜刚下过雨的小巷，那种斑驳幽深，那种惆怅妩媚，掏心掏肺地洒满一地苔痕、月光、水迹、虫鸟互答和堆砌蜿蜒的岁月。

　　我想要是沙孟海、启功、赵朴初……这波比那个叫谢云的老头更老的老头还健在，你逮住他们问问，谢云是谁？他们非但知道，或许还扳着手指头数得出他的好处。在他们眼里，谢云是同道、是至交、是组织者、管理者，是诗人，是书画的行家里手，是淡泊名利的南人北相者，是一望无际的江湖，也是一片从远方飘来的云。

　　谢云80岁时候写过一幅《唐白居易长恨歌》，用去110公分宽250公分高的宣纸43张，正文42张用鸟虫间以草写金文大篆，跋文则用魏晋南北朝书参唐人楷书大楷题曰：“唐白居易《长恨歌》，系中华文化大笔之构，自问世始，一千多年以来，丽笔、耀声、容动、咏史、寄概，人人称道。作者自己写道：‘写了吟罢满巷愁，浅红笺纸小银钩。未容寄与微之去，已被人传到越州。’我承中学师长教诲，熟读背诵，今持玉毫以金文挥其言，全八百四十字。唐古遗韵之揖，眷然，肃然，放怀之。”

　　评论家黄君说：“在当代书法家中，其思想深刻、艺术见解精到如谢云先生者，极为罕见。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当代书法中，如《唐白居易长恨歌》这样既具有历史厚重感，其创作又出神入化，并具有极高审美价值的作品，也是凤毛麟角。平时看腻了那些简单抄录古人，毫无寄托可言的平庸之作，……面对谢云先生的纵横奇崛……让我不禁陶醉其中。”

　　如今也有一些喜欢给天下英雄排座次的人，排出当代“十大篆书家”的，谢云大名赫然在也焉。我读他的楷书，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敬意。这是一种历经人生沧桑之后的平整，可以想见这是一位胸怀大志的人，历经磨难之后，很超然的人。能写一手这种好字的人，八成已经把一切看得很淡，写字只不过是他生命中注定的事情而已。谢云说：“幼遵家教习字习诗。习字始学颜、柳，继学篆、隶，1980年后广涉魏晋汉碑及鸟虫等异体字，融篆、隶、行、草于一格。……”细细品味他的楷书，源出颜筋柳骨，至于单真草篆隶之意，信其有则可以有，信其无则可以无，若彩凤来仪笙歌仙乐金声玉振，又若羚羊挂角玉树临风，反正不见俗迹。我曾经一口气读罢他题写的《唐白居易长恨歌》的草篆跋文，犹如登那年秋天临黄山北海，历经千百峰峦赏尽跌宕起伏和云霞明灭之后，忽见一峰赫然，不禁脱口而出“始信人间有此峰”的那种感觉。

　　那个叫谢云的老头，还会画画。我查了他那些自叙一类的文字，好像没有专门到那个科班学过绘画。要是和画画粘上边的，就是他曾经出任过某省的书画院院长的工作而已，我猜想那大多也是和写字相关的原因吧。要是说最靠谱的文字依据，就是署名东方芥子《家无一萼，胸有花蝶》开篇“六岁父教画，八十信手抓。”该文以剧本形式写成，以主角“苍秀园主”和“客甲”、“客乙”的对话叙述主角绘画缘由和绘画理论。

　　或说谢云八十以后才开始涉略绘事，但是他可能没有一刻闲着。他画水墨、彩墨、油画，画传统、画当代、画山水、画花鸟、一连出了几本画册，中国国家博物馆还典藏他的作品。为了绘事，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绘画，本来也就如同横空出世，莫名其妙的美好和令人拍案叫绝。如果，你在我的文字里面消耗时间，还不如直接去读一下他的绘画，让你的心灵到他的绘画世界里化作蝴蝶，经历一次绚丽的变幻，自由自在地飞去飞来。

　　有人认为谢云是一位文化学者，有人认为他是一位诗人，艺术家，更有人认为他是纯粹的人。当今社会，找一个复杂的人容易，找一个纯粹的太难。揭个老底吧，那个叫谢云的老头，1929年10月生，浙江苍南县人。自称“三绝诗书画，一官归去来。”因爱文天祥“人将故事入丹青”，所以把笔汪洋恣肆，若东海波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