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宗北苑的“砚墨居士”画风初探

　　■安徽安庆 姚悦

　　被世人尊为“南派”山水画开山鼻祖的五代绘画大师董源，米芾曾赞其山水曰：“峰峦出没，云雾显晦，不装巧趣，皆得天真。”北苑山水多写江南秀景，幽深平远，疏林静谧，山石喜作披麻皴，设色古韵。古人谓：“看似其用笔草草，近视之几不类物象，远观则景物粲然……”黄宾老也曾评董源《夏山图》道：“董北苑（源）画，近看只是笔，参差错杂，不辨所画为何物。远观则层次井然，阴阳虚实，处处得体，不异一幅极工细之作。”宾老之识，与古人论同，颇有深邃之见。明末间，有一位名不尚显，画不轻作，然性情孤傲的画家，号砚墨居士，喜作山水，宗法董源，颇能神似。

　　王建章，明末清初著名画家，字仲初，号砚墨居士，福建泉州人。精画佛像，颇自负，认为自己笔墨不输李龙眠。通山水，以宋元为本，最喜服膺董北苑山水笔墨。善摹历代山水名迹，几可乱真。又能作翎毛、花卉，亦得写生之妙。其性耿介，寡于交往，画不轻作，能得获者绝无几人，故画迹流布不广，几乎难得一见。其平素与宫紫玄、恽道生画友过从甚密，十分交好。常聚一起诗酒论画，而昼夜不疲。其曾兴之所至，精绘山水金笺扇面一帧，送密友恽向（道生）。所制山水笔墨，高古境远，盈尺丘壑，云烟满纸，颇入宋元法境。因砚墨居士存世画迹十分珍罕，曾绘有《王仲初仿宋元山水真迹》册页，计二十四帧，皆为仿宋元山水真迹，是册在民国时期就出版过，当时印制十分有限，早已绝版而不复见。册后有王建章自跋题曰：“癸酉岁阑，雪窗呵冻，杂拟宋元诸名家小景，得廿四帧，似紫玄社长教，王建章。”画家说得非常清楚，是杂拟宋元名家小景真迹的。从题的跋来分析，画家应该是有原本对照临摹，名画要么是自己收藏，或者是从挚友处借画。画家山水学的就是董源，笔墨艺术造诣本来就十分了得。画册虽是临摹之品，但画家笔墨“取神而遗形”，并不是一味机械临摹，而是汲取宋元笔墨内在之精神。

　　画册的精彩处，便有著名古文字大家罗振玉跋题：“王仲初山水传世甚少，故不见于书画记录。惟《画史汇》传据泉州府志，谓其善写生而工，此册为江南宫氏旧藏，皆（模）橅放（仿）宋元人笔，深秀渊雅有士气，在国朝诸家中，亦为高手。惟工于摹写，自运者或不逮耳。予尝爱高淡游小品，谓娟雅似渔洋山人诗，吾于仲初亦云然。宣统甲寅十二月中浣，上虞罗振玉题于东山繑舍之殷礼在斯堂。”雪堂公所跋内涵清雅，不落一丝俗障。观画后，将画家比作清代大诗人王士祯，从中可看出，雪堂公内心对仲初先生画风的肯定和赞赏。巧得很，画册乃赠给挚友宫紫玄社长的。

　　明代，“社长”一般都是德高望重的仁者大儒。明代文人都有结社雅集的习惯，社团中的人员参与范围可大可小。而仲初先生就不太喜欢此番热闹，能交的挚友寥寥。从资料来看，也就只有宫紫玄、恽道生两人，又由于画家平生轨迹记录有限，故有没有其他画中良友，尚不敢任意下结论。说它巧，是有根据的，山水金笺扇面，是赠给画中密友恽（向）道生的；而二十四开仿宋元山水画册，是奉送给名儒宫紫玄先生的。这两件山水宝迹，画家画得十分用心，本来画家的绘画笔墨就非常出彩，今又画赠心中良友，就要更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

　　这幅王建章《云岭水声图》（见图），绢本设淡色，95×48.1厘米，大阪市立美术馆藏。画面构图精整，山势深幽险峻，浩浩云烟丘壑，层层密树成荫。远闻山泉清音，近听鸟鸣山幽。峰峦云雾中，深置亭台楼阁。弯弯曲径的小桥，有一老者正踽踽慢行，桥下屋隐数间，房中主人正温酒待客。整幅画风笔墨，乃承董北苑浩瀚笔墨气象。清王鉴曾云：“画之有董巨，如书之有钟王，舍此则为外道。”而仲初先生的山水笔墨，就是承袭董源之风，又融会自己的笔墨画境，不受古法囿困，此方为“入古出古”之道也！画家自题“横云岭外千里树，流水声中三五家。王建章”。图有日本著名金石鉴定大家长尾甲题签，颇为珍贵。画家于1649年移居日本。画家此画，并无任何书籍著录，应该就是居住日本期间所创作的，画成后，留在了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