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光绪七年温酒壶说收藏

图1 “瓶花与老者”图

图2 “赏玩宜佳品”诗文

图3 “松鹤延年”图

图4 “黄昏期逝觅花容”诗文

图5 温酒壶上方圆口

图6 温酒壶底部及款

　　■江苏南京 胡剑明

　　近日访藏友王磊先生，见其收藏的一只清代温酒壶。壶为方形，高11、边宽10厘米。温酒壶四面写有诗画四幅：其中，图1绘博古瓶花，并有一老者坐于书房中；图2以行楷书写诗文一首，内容为“赏玩宜佳品，琴书得味馀。时在辛巳又月上浣，书为浔江客已政，楷柟王邦写”。图3绘的是一幅“松鹤延年”画面；图4以行楷诗文，内容为“黄昏期逝觅花容，墙角依稀认旧纵。时在辛巳又月上浣之吉，楷柟王邦写”。此壶上方（图5）中心有一圆形口，圆口直径6.5厘米。壶底（图6）有方印画款“同治年制”。该器是盛热水的方形外观部分，里面应该还有内胆一件，是盛酒的（缺失）。现在我们看到的只是温酒壶的外件，壶上方有四只提系的铜扣，提系缺失。所题“时在辛巳”，是德宗光绪七年，即1881年。此物整体形制大气，浅绛彩色泽明快而平和，适合文士与民间大众所用。

　　该器底款“同治年制”，为寄托款。所谓“寄托款”，是瓷器中有一些不题写本朝年款或堂名款，而题写前朝的年号款识，以表达对前朝曾达到工艺水平的一种崇敬和缅怀。寄托款有两种：一种为完全模仿，一般用在仿古瓷上，字体、写法乃至用料完全模仿古代器物，也称“后仿款”；另一种则为古瓷新款，即后人在未署名古瓷器上题款，书写随意，不拘字体。据说，寄托款最早出现在明武宗正德年间，仿造明成化瓷，此后寄托款日益增多。明代寄托款以熹宗天启年间为最，大多为寄托宣德款。清康熙帝认为，瓷器上写了款，如果打碎了不吉利，由此康熙朝早期瓷器很少写款。但康熙官窑、民窑瓷器大量寄托大明宣德、大明成化、大明嘉靖等年号款识。所以可认为，此清代温酒壶非“同治年制”，而是光绪七年所制。

　　藏友问我“瓷质的温酒壶起源于何时？”笔者还真的没答上来，只得回曰：“未见具体记载”。而可知的是紫砂温酒壶的起源，可以上溯到春秋时代的越国范蠡，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了。《紫砂壶研究》中说，文人的参与更是使紫砂身价倍增，在这些紫砂壶中，紫砂壶身上的诗词书画、文学篆刻，既是装饰层次的提升，也是文化内涵的深蕴。由此想到，瓷质的温酒壶上也是诗词书画，想必是，随着紫砂温酒壶的兴起而伴生而来的。

　　与这只瓷质温酒壶同时期的晚清，有过“韩琪杀庙”顶海寿星大壶，是我们见过的佳器，它造型挺拔秀美，部分加彩。一面画“韩琪杀庙”，是“陈世美和秦香莲”故事中的一段情节。左边的韩琪是驸马陈世美派出的杀手，正手持长剑，欲刺杀秦香莲。右边的秦香莲，带着一儿一女，跪在“三官堂”的门口，向韩琪哭诉陈世美的负情和自己的苦难，引起韩琪的同情。最后韩琪放走了秦香莲和她的儿女，随后自刎而死，表现了一种正义，是民间大众喜爱而容易引起共鸣的题材。另一面画花鸟。盖款为“顶海寿星”，底款为“豫丰”满汉文方形款，款印的边饰为“双龙戏珠”图案。

　　这只清代的温酒壶上的诗句优美，很适合文人把玩。“赏玩宜佳品，琴书得味馀。”博古画与琴书佳句成为连理；“黄昏期逝觅花容，墙角依稀认旧纵。”让人浮想联翩。

　　金朝时，有位叫刘志渊的人曾写过一首词：闲人闲乐琴书味。行胡朗反货药囊符水。顿然识破，沾名作解，蹉跎真计。枯木岩前累。要撅劣、诸缘总弃。剔开性月，时时不昧，忘神气，养虚体。炼就不空真智。向太虚、神妙成器。净明体态，纵横恢廓，一尘无翳。圆觉融三际。具庄严、法身纯粹。显如如了了，真常安住，彻无生理。

　　在他之前后有过许多关于“琴书”的诗句被文人所喜爱，并题上文房用器。例如，琴弹碧玉调，药炼白朱砂；琴弹终日得古调，印锁经秋带藓痕；琴书随分足生涯，只灌园畦亦自佳；琴剑西还已有期，白云飞处望多时；琴床茶鼎澹相依，偶为寻僧出笔扉；琴宜入夜听，别起一般清；琴诗清绝事，静也两兼能。等等。文人爱酒、爱诗、爱画、爱收藏，讲究修于心、养于行。所以就有了“文玩六宜”之说，品酒品茶收藏文玩器物，均为修心养志也。

　　文房器玩，从唐宋一路发展过来，使传统书画艺术趋向成熟完善，古时文人士大夫集团形成后，文玩携带酒具似乎找到了应有的价值。作为书桌案几之玩之用，可把玩于掌中，可远观，可近取，可共娱。特别是文玩经由岁月的浸润，与文人的志趣情味息息相通，物之精巧与人之艺术涵养互相吻合的同时，也彰显器物主人的文化品位。文玩，经常结合于诗书画、酒茶香等艺术交流、文化等活动中，为生活添一分赏玩之趣。

　　这只清代的温酒壶，四个方形面上呈现的诗画，也是文人交情的记载。可以看出它是一位文友专门制赠一个“浔江客”的朋友的“赠品”。图1的博古瓶花衬托一老者坐于书房；图3的一幅“松鹤延年”，想必是老友已经高寿。图2写着“赏玩宜佳品，琴书得味馀。”图4写着的“黄昏期逝觅花容，墙角依稀认旧纵”都说明朋友的诗人情怀。

　　文人之间的友谊与馈赠，都是“琴诗清绝事，静也两兼能”的雅事。我们后来人的研究与收藏，也是一种文化的收藏，都是带有情感的成分，从一件佳品的诞生，到时代更替、文化交融、历史传承，都是由个人的历史故事和私家记忆汇集而成。收藏的过程中，当我们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要深入钻研、虚心求教，这应该是持之以恒、心无旁骛的求知过程，是收藏爱好者修成正果必备的素质，也是收藏乐趣最具魅力的过程。曾经在扬州的古玩市场上见过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收藏是深度的欣赏，投资是深度的收藏”，我觉得确是也！多看、多收、多研究，提升审美能力与对市场的了解。才能培养出自己的感知力、想象力、解析力。

　　所谓“藏友”，就是共同的爱好，使之成为知音，为一念所动，以玩家之心态，悟行家之门道。古今有识之士，因为一物之雅，生出对艺术的向往，而走到一起，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