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本站
我的资料
   
查看手机网站
书画新闻展讯拍卖征集公布艺术学库一点一评艺术视野大师人物艺术大家名人会馆艺术博览轶闻雅事国际艺术本斋动态活动内容其它内容随笔杂谈最新作品推荐作品国画藏品书法藏品书画藏品国画山水国画人物国画花鸟国画扇面国画其它国画作品书法长卷书法大字书法小字书法篆书书法甲骨扇叶书法书法册页书法作品风景油画人物油画静物油画抽象油画油画作品李政霖姜世禄王步生黎荣基张运谦墨龙薛夫彬陈少梅雷时康姜祚正刘文西爱新觉罗·溥杰吕如雄马万里阮可龙韦纯束游国权韩天衡费新我张美中张荣庆张书范张原钟锦荣周榕林朱寿友张有清张福起张学良李可染启功周邦良陈巨锁黄云丁知度刘大为王治国卢定山傅家宝黄子安张广俊张海欧阳中石马慧先林景椿何本欢陈文生周胜彬曾湘民范曾李鹏西视图模式作家作品目录笔搁笔筒笔洗镇纸章石印泥文房套件文房十宝木质折扇玉竹折扇斑竹折扇棕竹折扇罗汉竹/紫竹折扇奇石玉器瓷器摆件其它物件公司简介李一清李耀添陆克春艺春职员介绍域名释义网络布局运营模式售前售后支付方式退换政策投诉建议版权声明常见问题联系我们留言反馈艺术家加盟作品代理招聘经纪人招贤纳士注册协议会员介绍会员注册会员登录会员天地
艺术动态

故纸芬芳:买书绝不只是一种交易

 二维码
发表时间:2021-07-14 12:20来源:善本古籍

 

  不知是谁最先使用了“书香”一词,用得真是好极了。书的世界就该纸墨飘香,仿佛予人玫瑰之手,芬芳犹存。我猜想,旧时所谓“敬惜字纸”之说,当也源于对书本的尊崇、敬爱和珍惜。

 

  闲暇时,我喜欢逛一逛旧书铺和旧书摊。倒不一定是像那些旧书收藏者,怀着明确的猎书、淘书的功利目的,有时纯粹只为感受一种故纸芬芳,享受一下翻阅旧书的好奇和乐趣。那些曾经出入过许多人家,因为各种原因而流落到书店和书摊的旧书,也确实让我真实地感受到何为“手泽”。正如查尔斯·兰姆所说:一个真正的爱书人,只要他还没有因为爱洁成癖而把所有的老交情都拒之门外,那么,当他从旧书铺获得一部旧版的《汤姆·琼斯》或是《威克菲尔德牧师传》的时候,无论这些书上有着怎样污损的书页和残缺的封皮,它们对他仍然会具有无限的吸引力和亲切感,它们的破损也只在表明:肯定有无数位读者的拇指曾经伴随着欣悦的心情,一遍遍翻弄过这些书页;也许它还曾经给某一位贫穷的缝衣女工带来过欢乐和幻想……在这种情景下,兰姆说,“谁还会去苛求这些书页是否干干净净和一尘不染呢?”因此,在我的心目中,“旧书商”是一个十分美好和温暖的词,总让我想到那些令人尊敬、让人怀念的卖书人和藏书人,想到电影《查令十字街八十四号》里那家旧书店,那位善良的旧书商和他远在美国的读者之间的浪漫、温暖的故事。

 

  马家辉先生曾在一篇文章里写到一个细节:有一次他带女儿去参观一个古书展,小女孩独自在各个书摊面前左看右看,很明显不可能买得起那些动辄三四千元的古书,但是那些英国旧书商,却都会耐心地给小女孩讲解书架上那些珍贵的版本的典故和特色,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言谈亲切一如小女孩的老祖父。旧书商的友善令人感动,马家辉先生在一边默然道谢。同时,他也不由得想到了在国内遇到的一些唯利是图的书商,一旦知道对方根本不是买家就会立刻板起面孔,一副冰冷的脸色。

 

  大作家奈保尔说过这样一段话:“好的或者有价值的写作不只是一种技巧,它有赖于作家身上某种道德完整。不诚信的作家是在背叛他的职业,只有差劲的作家才会这么做。”套用一下这句话,似乎也是得当的:好的有价值的旧书买卖,不只是一种交易,它也有赖于书商的某种道德完整。过于功利的书商是在背叛他的职业,只有差劲的书商才会这么做。由马先生写到的友善的英国旧书商,我想到了我所认识一位德国旧书商。他的名字叫“汉尔”(音译),每年我去法兰克福参加书展时,无论多么忙碌,都会抽空到他的旧书铺里去看看他,跟他打个招呼,有时候也会请他帮我找几本想要的旧书。不知道他平时是把自己的旧书铺摆在哪里,每年十月法兰克福书展期间,他就把旧书铺搬到了展场外的一个小广场上。那里集中了许多旧书铺,是一个蔚为可观的“旧书广场”。

 

  汉尔先生的旧书铺有七八间的规模,以德语文学旧书为主。德国的精装本旧书,装帧都很古朴典雅,有的还是麻布封面或皮脊的,插图也很漂亮,有的是十分美丽的套色版画。而且,德国的旧书品相大都很好,我想这是因为德国的家庭藏书和喜欢读书的人,都比较敬惜书籍,爱护书籍。汉尔先生自己就是一个十分爱惜书籍的人,他的书铺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清清爽爽,各类旧书摆放得又美观又方便寻找和取阅。没有顾客的时候,他总是坐在那里,耐心地,专心致志地修补和整理旧书。

 

  我去法兰克福有六七次了,每次去都会觉得,这位老先生很明显地在一年年地变老,使我隐隐感到一丝心疼。每次见到他时,他都会热情地搬来一些估计我会喜欢的书,供我挑选。我在汉尔先生那里先后买过几本歌德、席勒的精装本诗集和剧本集,买过几本布面小开本的、古雅的套色木刻画集,还买到过德国著名故事诗《顽童捣蛋记》(德文书名:Max und Moritz)的一个较好的插图本,后来我在出版绿原先生翻译的这一小册故事诗时,正好解决了原版插图问题。汉尔先生知道我喜爱歌德,还特意帮我找到了一幅好像印刷在绒布上似的、年代久远的歌德画像。回国后我托朋友给这幅歌德画像装了一个雅致的木框,挂在书房里,天天可以面对。

 

  每当看到这幅歌德画像,我就会想起年老的汉尔先生。我很怀念这位友善的旧书商,祝愿这位善良敬业的老人健康长寿。

 

  就在我写这篇短文的时候,“书香人淡自庄严——周叔弢自庄严堪善本古籍展”在国家图书馆开幕。60年前(1952年),一代大藏书家周叔弢先生将他数十年精心收藏的715种,2672册珍贵善本古籍无偿捐赠给了当时的北京图书馆(国家图书馆前身),其中多有宋元珍版和明清善本。弢翁藏书室名“自庄严”,取佛经“佛庄严,我自庄严”之意,并治有“自庄严堪”印。又因曾收得宋本《寒山子诗集》,特治“寒在堂”印;因收得两部元版《东坡乐府》,《稼轩长短句》,又各取书名首字治“东稼革堂”印;因所藏宋蜀本《王摩诘文集》中有“山中一半雨”句,故治“半雨楼”印。1942年,因家用不足,叔弢老人曾忍痛售卖明版书一百数十种,易款度日。去书之日,心中依依不舍,特作书目《壬午鬻书记》纪念。不久,他听说宋余仁仲万卷堂家塾刻本《礼记》在天津求售,见其刻印精美,恐失之交臂,又赶紧用易书之资买下,自谓“卖书买书,其情可悯”;“赎书一乐,故友重逢,其情弥亲也。”此亦旧书收藏的古道高风吧。

 

  使我尤为感动的一个细节是:叔弢老人在旧书上用印十分慎重,早年曾用长方阳文印“曾在周叔弢处”,后觉此印过大,改用“周暹”小印,用印泥亦十分考究,唯恐印泥质量不好,印油散去,有损书品和寿命。叔弢老人不是旧书商,而是大藏书家。但是他善待旧书的美德,值得所有的旧书商效仿。

 

  我曾经收到过叶圣陶老人的孙女、叶至善先生的女儿叶小沫赠送的一册旧书影集《叶圣陶书影》,全书收录了一位旧书收藏者收集的叶圣陶老人的旧版书影近百帧,有些鲜见的早期民国版书衣,真堪称“艳迹”。按说,这本该是一本令所有旧书热爱者惊艳和向往的好书,可是使我感到扫兴和不悦的是,几乎每一本旧书衣的正中央或书名上,都被那位藏主横七竖八地盖上了一个硕大的、几乎有一张名片大小的藏书印章,如果是一个有点品质和特色的藏书印倒也罢了,实际上那显然只是一个刻有“某地某人藏书”六个印刷体的橡皮印章。好端端的旧书影,在我看来,都被这个粗暴和野蛮的印章给生生地糟蹋了。如果对照一下叔弢老人在旧书上的用印态度,今天的一些旧书收藏者,能不羞惭,敢不慎乎?

 

  摘自徐鲁《茶烟起淡淡》,上海书店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