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气满幅 意蕴高远——读清代画家恽寿平笔下的“双清”“五清”作品

图1 清恽寿平《双清图》轴

图2 清恽寿平《五清图》轴

　　■湖北武汉 李笙清

　　“冰魄无梦到瑶阶，翠袖云鬟并玉钗。青鸟暮衔红绶带，夜深重认合欢鞋。”这首元代泰不华的《题梅竹双清图》，将梅与竹尊称为“双清”，赋予梅花、劲竹“冰魄”“翠袖”的人文意蕴。清，是中国古代文人画家崇尚和追求的一种境界，他们以大自然中富有寓意的植物和其他自然景致入画，作为自己的人格操守及精神寄托，主要是以梅、兰、竹、菊、松、水仙、梧桐以及鹤、石等组合成“双清”与“五清”，富有中国传统文化特色。尤其是元明清时代的画家，创作这类题材的画家较多，活跃于明末清初画坛的常州画派开山祖师恽寿平，就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画家之一。

　　恽寿平（1633—1690），原名格，字寿平，以字行，遂更字正叔，号南田，别号云溪外史、东园客、瓯香散人、白云外史等，武进（今江苏常州）人；擅画花卉、山水，所绘花卉多自然组合成双清、五清格局，别出心裁，格调高雅，清气满纸，意蕴深远。

　　恽寿平《双清图》轴（图1），纵88.5、横54厘米，绢本，设色。画面主要集中在画幅左边，下方画水仙数株，单株宛若兰质蕙心的亭亭少女，三株成丛，疏密相间，自然舒展，一片水仙花迎风怒放，充满生气。一株梅树枝干从左侧中部向上生长，由粗到细，虬曲如铁，另有一根梅枝越过枝干向下斜伸，劲挺有力。枝上含苞点点，朵朵白梅盛开，春意盎然。画右上方题有“双清图”及作者自题诗一首：“雪晴何处觅春光，才见南枝破晓霜。未许春风到桃李，先教铁干试寒香。”自跋：“扬补之墨梅，赵子固水仙，皆墨林仙品，千古无与敌者，其用笔如姑射神人，独立天表，视彼抹绿涂红，霞帔绣错，都为减色。丙寅春鸥香阁临，南田寿平。”钤朱文“寿平”、白文“将移我情”、朱文“寄岳云”三印。与恽寿平同为“清初六大家”之一的王翚在右中下方题跋：“梅花以逃禅老人为第一，余曾于白门购得长卷，自作柳梢青词十首题于后，真稀世奇珍。南田此图能深得逃禅用笔意，所谓玉面鼠须，墨光幽淡，非时史所能梦见也。王翚题。”钤白文“王翚之印”、白文“石谷”二印。另有收藏印数枚。扬无咎（1097—1169），字补之，号逃禅老人、清夷长者，南宋画家，以擅画梅花著称；赵孟坚（1199—1264），字子固，号彝斋，南宋画家，擅画花卉竹石，以墨兰、白描水仙最为著称。恽寿平此画学二人笔意而又自成一格，枝上梅花学扬无咎画法，以细笔圈成疏梅，用淡墨晕染四周，以达到彰显白梅的效果，王翚题跋所云“玉面鼠须”，指的是白梅花蕊上清晰可见的细丝刻画，已到了要细致入微的地步。恽寿平画水仙，则采用了赵孟坚的白描画法，水仙花叶用双钩之法画出，淡墨微染，笔致细劲挺秀，花叶纷披更显自然情趣。梅，傲霜斗雪，无畏风寒，且一尘不染，恪守“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的本质；水仙冰肌玉骨，温婉清雅，一直以来都是文人题咏、图绘的重要题材。恽寿平将梅与水仙组合在这幅作品上，二者都开在霜寒之际，互为映照，花香袭人，雅洁可爱，格调高雅。

　　恽寿平《五清图》轴（图2），纵86.1、横38.4厘米，绢本，水墨。画幅上方高悬一轮明月，一截松枝从画右斜伸而上，几欲撑出画顶，枝杈向下延伸，在画左侧没出画外，劲节虬枝，松叶如针。中部老梅遒劲，瘿结密布，青青竹叶掩映间，朵朵寒梅绽放枝头；下部溪流漫过坡石平渚，形成潺缓流水。画幅中部作者款识：“五清图，辛酉初秋南田寿平制。”下方另有作者题识：“画有高逸一种，用笔之妙，如虫书鸟迹，无意为佳，所谓遗筌舍筏，离尘境而与天游，清晖澹忘，不可以言传矣。寿平识。”此图以三段式构图，简练疏朗，一应景物分布井井有法，主题鲜明，清澈纯净的水，洁白无瑕的月，高逸出尘、风骨独具的松，中空有节、秉性坚直的竹，以及不畏寒冷、品格坚贞的梅，均有着谦谦君子之风，作者将它们组合成“五清”君子，让五种物象的自然属性和审美特征组合起来，加以提炼升华，提升了画作的意境。清代画家杨晋、唐俊也画过一幅《五清图》，五清由梅、竹、石、水、月组成，有植物，亦有自然景物，并题诗一首云：“石边修竹拂云长，铁干寒梅白玉香。最是夜深清寂处，月明和影浸沧浪。”与恽寿平的这幅《五清图》两相比较，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无论是双清，还是五清，都蕴涵着中国的哲学和文化属性，成为古代文人画家的精神写照。恽寿平性格耿直，个性洒脱，布衣一生，具有文人画家的高尚气节。在这两幅画上，他通过植物及自然景物的姿态、色彩和特征，在泼墨挥洒精心构建清雅出尘的艺术氛围时，其内心世界的张力无疑是巨大的，在借写双清、五清等自然物象，将其自然品性赋予人格化的同时，托物抒情，以画言志，既寄托了作者的情感，又充满了美好的艺术旨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