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秉绶行书七言诗蕴含凝重

　　■福建南平 支荣慧

　　伊秉绶一生以隶书名世，但实际上，他的行书亦有个人风格，达到相当高的成就，只不过被其隶书成就所掩盖了，才被忽略。

　　伊秉绶，字组似，号墨卿、默庵，乃先禄卿伊朝栋的长子，福建汀州府宁化县人，后人亦称其为伊汀州。乾隆五十四年进士，授刑部主事，迁员外郎，曾任惠州知府、扬州太守等官，名望很高。他为官清廉，勤政爱民。《芜城怀旧录》赞扬他：“扬州太守代有名贤，清乾嘉时，汀州伊墨卿太守为最著，风流文采，惠政及民，与欧阳永叔、苏东坡先后媲美，乡人士称道不衰，奉祀之贤祠载酒堂。”其文艺幼承家学，后随乡贤名儒攻修宋理学。平生爱好广泛，诗文、金石、书画无所不能，尤于隶书用心最多。早年隶书深受金石学名家桂馥之影响，擅长小字。又得书法名家刘石庵教诲，书艺大进。他取法汉隶，对《西狭颂》《张迁碑》《裴岑纪功碑》《封龙山颂》诸碑，深入研习，领悟要旨，并获得启发，最终成就了他浑穆雄厚的书风，具有朴实敦厚、古拙率直的特点，在布白上巧妙借让，故能达到疏可走马、密不透风的奇险效果。

　　伊秉绶的古穆格调构成了清代隶书成就的最高峰，为清代碑学中的隶书中兴的代表人物之一。包世臣《艺舟双楫》将伊秉绶的隶书推上至尊的地位；康有为《广艺舟双楫》则称他为“启碑法之门，开山作祖”，把伊秉绶与邓石如并称为清代碑学的两大开山鼻祖。而正是隶书上的成就反哺了伊秉绶的行书创作，成就了他独特的风貌。《默庵集锦》有诗云：“诗到老年唯有辣，书如佳酒不宜甜”。“辣”“拙”“不宜甜”，是伊秉绶行书所追求的要旨，在他的作品中一览无余，反之，则是他所摒弃的。这种求拙弃巧的观念，与明代书家傅山“宁拙毋巧，宁丑毋媚”的观点相契合，是一脉相承的美学追求，亦是清代碑学派书法的要义，其精神实质皆是要扫荡书法中的褊狭精巧趣味而走向更广博的境界。

　　伊秉绶其为人、处世如此，书如其人，其书当属高标。其行书有颜真卿之神韵，又有杨凝式、林和靖、董香光的遗风，不愧为清中期书坛的大家。融会秦汉碑碣，古朴浑厚，“有庙堂之气”，博采广收，兼师百家，自抒己意，为时人瞩目。伊秉绶的行书对后世的书法创新有很多启示。评者肯定称赞他的行书“笔笔中锋，不露圭角，蕴含凝重，行笔无不如意”。这是与他平日苦苦练笔分不开的。据谢章铤《睹棋山庄词话》载：“墨卿每朝起学笔画数十百圈，自小累大，至匀圆为度。盖谓能是，则作书腕自健。”

　　伊秉绶行书七言诗轴（见图）释文：“雪晴云散北风寒，楚水吴山道路难。今日送君须尽醉，明朝相忆路漫漫。墨卿。”钤白文印一枚。此帖虽为行书，但第一行“风寒”为篆书的写法，让人觉得古朴高远。工稳齐整、端庄大方，凝敛宽博，沉稳中见洒脱，断而不离、和而不流，异中求同、同中求异。可谓是碑帖结合的代表作，既有雄厚刚健的笔调，又有灵动朴茂之趣，恣意纵横，外柔内刚，又显得潇洒飘逸、随意自然，体现了他为人正直与豁达的性格。这幅字最显著的特点是行书，结体却是隶书的，横平竖直，但线条交代得清清楚楚，可以说是一丝不苟，找不到瑕疵。第二行的“难”“醉”、第三行的“相忆”，线条自始至终保持中锋运笔。字与字保持一定距离，即使有牵丝连带的，如第二行的“难今”、第一行的“相忆”；或是笔断意连的，如第一行的“散北”。第一行的“水”夸张变形，左移位朝上，右移位向下，这应该是受到隶写的影响，有些字隶书是这样处理的。字大小变化明显，但小字不太多，第一行“北”“山”小，第二行“今日”小，第三行“相”字小。第二行、第三行“路”字起头“口”字，用的是篆籀笔法，所以呈圆弧状。

　　天下有三大行书，《兰亭序》写到极致，后人无可超越，这幅行书，相较于王羲之的书法，自然要逊色不少，毕竟行书不是伊秉绶主攻的方向，纯属“友情出演”。而伊秉绶的隶书有其独创性，风格独特，加之他为官清廉、人品极佳，所以在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