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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容乃大,无欲则刚”闲章有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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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2-05-09 08:20作者:廖文伟来源:收藏快报

图1 何昆玉制“有容乃大,无欲则刚”闲章

  

图2 “有容乃大,无欲则刚”闲章

  

图3 “有容乃大,无欲则刚”闲章

  

图4 “有容乃大,无欲则刚”闲章边款

  

图5 “有容乃大,无欲则刚”闲章印面

  

  ■湖南长沙 廖文伟

  

  近七八年,我个人所见仿刻古人的闲章,款字“何昆玉”和“六舟”者竟占多数,至少二十七八方吧。原因何在?入静时细想,唯一可以解释的,是何昆玉、六舟二人的篆刻作品传世绝少。

  

  那么,何昆玉(1828─1898)、六舟的篆刻作品果然世上无真迹吗?当然不是。

  

  我的古董闲章之中,便有这两人的遗作,且来说说何昆玉的吧。

  

  忘却不了鸦片战争的人,自然也不会淡忘虎门烧鸦片的两广总督林则徐。只不过,“有容乃大,无欲则刚”是林则徐总督衙门的堂联,就是许多人不甚了了的。

  

  其实,“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大有来头。《尚书·君陈》说“尔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而《论语》中,则有“无欲则刚”一说。历史学家钱穆研究了《论语》,结论是“无欲则刚”,并非道家所指的无欲,应该是儒家所说的“少”欲。

  

  姑且不去计较他是无欲还是少欲,纵欲贪婪者必唯喏无能,无私无欲者必刚正不阿,总是毋庸置疑的。林则徐之书作堂联,是立为座右铭,向古人的道德风范学习的意思。

  

  何昆玉制“有容乃大,无欲则刚”闲章赠“小泉二兄先生法正”(图1),应该是应嘱而为。读释“法正”二字,可知“小泉”是行家里手,是热爱中国篆刻的日本友人。其实,这个“小泉”不单喜爱中国篆刻,亦喜爱中国书画和砚石。咸丰三年(1853),沧州画家张震曾作《荷塘清趣图》赠“小泉二兄”。何昆玉生于大清道光八年(1828),光绪二十四年(1898)去世。可见,这个“小泉二兄”的生活轨迹,的确与何昆玉生活轨迹有叠交的可能。志趣相投,前者向后者索印,情理中事。

  

  由此又可推定,“有容乃大,无欲则刚”至少篆刻于150年前后。始自大唐,樱花之国远渡重洋来中国学佛、学艺和经商的日本人渐多,中国的宫廷器乐尺八,也是唐宋时期来华日本僧人带去樱花之国的。明代以后学习篆刻的日本人陡然増多,小泉只是他们中的一个。

  

  “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图2)闲章,辗转于众人之手,流离于市井风尘,穿越一百数十个冬寒夏暑,好不容易入藏独羊居。记得刚刚来到独羊居的那几日,我正在客厅悠然自得玩赏闲章,吴波忽然造访。我在“五千年文化公司”做艺术总监时日,他曾经跟随我左右学习古玩鉴赏,对古旧物件情有独钟。随手撮起一方,正是何昆玉制“有容乃大,无欲则刚”闲章,一边自言自语“这才是真正的古老闲章”,一边习惯性地搓揉石章。闲章用料为青田桕子白,质细腻而略微脆软,印面文字和边款文字皆已有些许磨耗。不料吴波把玩时,稍一不慎,又将闲章的一角碰撞断脱,主客二人大惊失色。正是这一惊,我们都注意到了,断口部位竟呈现近一毫米左右的深色皮壳层。此后又发现,印钮瑞兽背腹部竟然亦有更大一块皮壳脱落(图3),断层清晰可辨。继而又注意到,印面一侧倒边突出,印文刀笔则因使用频繁而被纸张抚舔乃至圆润许多。该闲章问世于150年前,氧化皮壳和岁月损伤竟如此明显,200年前、400年前的闲章,又该是何种面目?!次日,买来黏合剂将断角黏接好,接痕却无法消除,留作老旧则脆弱的铁证。

  

  何昆玉是广东肇庆高要县人,高要东南有烂柯山,西麓有端溪,中国四大名砚之首端砚发现于此。“小泉”结识了来自端石之乡的何昆玉,何昆玉亦以砚乡为荣,边跋便特地突出“端溪”。款字为楷书,市上仿制“何昆玉”款闲章,且不说几无氧化皮壳,仅是边款书法(图4),便有云泥之别。

  

  何昆玉精于中医中药,而且书法极好。他13岁起即跟随潘萱坪、俞曼庵学习椎拓篆刻,20岁时已才华初露。金石学家孟蒲生觉得何昆玉必成大器,当年可与曾国藩比肩的晚清学者陈澧,亦对何昆玉青眼有加,尽心教他说文偏旁及秦篆汉隶。陈澧每每操刀,亦叫何昆玉仿刻,总能心领神会。何昆玉20岁以后椎拓篆刻皆精进,此后客居道光年进士、金石学家陈介琪府上,饱览陈家金石碑帖珍藏,哑师无语,却能“推心罝腹”,椎拓篆刻大进。时人览其技艺,惊呼可与金石僧六舟媲美。

  

  何昆玉篆刻继承并发扬了汉印遗风,宋元朱文更是驾轻就熟,刀笔洁净,计白当朱。“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印面(图5)布局虽略显庄重,但恰到好处地吸纳宋元篆文的圆润笔道,既不失娟秀之美,朱白亦匀停有度,并无娇柔之嫌。只叹岁月无情,辗转流离于人手一个半世纪,“十年动乱”则被弃之如敝履,伤痕累累,集古雅沧桑于一身。

  

  “有容乃大,无欲则刚”章,在我的旧藏闲章中并非最佳最名贵,但古香旧韵分外浓郁,老迈则老迈,“豪华落尽见真淳”啊。而从100多方古董闲章中选它优先作文,实在的原因,是我的一位懂篆刻的收藏界朋友发现,某国内知名拍卖行,竟然能将不仅款字仅“伯瑜”二字、毫无古旧意趣、显而易见的仿刻闲章拍出!而别家知名拍卖行,拍出仿刻明、清乃至民国年间名家闲章者亦不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