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画：先锋艺术与大众收藏

    在人们的臆想中，受制于可以反复印刷这一天然特性版画很难卖出高价。但事实上，版画仍然是很多藏家的投资选择。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评断艺术品价值高低的条件，不仅在于它的独一性。版画艺术品的市场价值早已随着市场规则的明确以及艺术自身的发展而获得了大众的肯定。

赵延年 阿Q正传画稿（局部）  木刻版画

版画艺术与版画技术有原则区别

    曾几何时，798艺术区内部分商户以名家作品的珂罗版（丝网版画）复制品冒充版画，高价出售，引起了舆论的抨击。很多消费者被奸商欺骗，而造成此事件发生的症结在于销售方利用了消费者对于版画艺术概念理解的不清晰，让他们花大价钱买了限量衍生品。

    其实，早在1960年的维也纳国际造型美术协会会议上，各方专家就已针对版画原作一词下了定义：一、画面内容是作者的原创；二、画家亲手或在其本人监督指导下，用原版直接印刷的作品；三、版画作品上需有画家签名，并附加试作或限定版次记号。1962年，世界美术家联盟协同世界教科文组织召开会议，限定版画的印刷基数为25张。当然，这一要求并不绝对，艺术家可以依据自己的意愿有所增减。而在印版过程中，艺术家通过不断改变图形、色彩而制成的独幅版画，并不能视为普通版画，它的价值应相当于其他具有独一性的艺术品。

    此规则的出台为版画、雕塑等可复制的艺术门类制定了相关行业规范，也由此界定了版画艺术与版画技术的概念区别。艺术家应天齐曾谈道：“版画技术与版画艺术是有原则区分的。用版印出来的图像都可以成为版画，比如报纸上的图片，人民币上的肖像。但版画艺术绝不是一堆数码图像，它的创作必须经历3个过程，即绘制草图、制版、转印，三者缺一不可。我并不反对艺术家利用现代科技和印刷技术进行再创作。我反对的是混淆版画技术和版画艺术的概念，如果你要将作品称为版画艺术，就不能复制原有的作品。”

    在今年的艺术北京博览会中，笔者发现一家画廊正在出售丢勒的版画，每张价格在1800元至3000元不等。显然，商家虽然声称这些版画都是原版（铜版）印刷，但因为印数太多，其价值已无法和初版印刷的作品相提并论。

国外版画市场行情远比我们成熟

    在欧洲，版画是传统的艺术门类，它的收藏价值得到了普遍认同，很多博物馆都拥有系统的版画收藏。据笔者的一位画家朋友介绍，他在法国古董店内发现了珂罗、夏加尔等现实主义、现代艺术时期的铜版画作品。它们的印刷版数不多，价格只有几千元人民币。在欧洲这样的古董店遍地都是，从被用作定情信物的青年人物画像，到木质的耶稣像，应有尽有，俨然成为普罗大众的艺术消费品。而诸如美国的甘兹夫妇等知名藏家，在手头相对拮据的收藏初期，也将投资版画艺术品（如毕加索的铜版画作品）视为自己收藏之路的第一选择。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欧洲收藏爱好者们对版画的喜爱，造就了规模巨大的一级艺术品市场。而拍卖行中代售的版画数量同样是巨大的。ArtTactic艺术投资咨询公司总监陈郁介绍，伦敦和纽约的版画市场规模很大，苏富比和佳士得每年都设有版画专场。“过去5年，伦敦版画专场的平均成交额为800～1000万英镑，纽约则为1700～2000万美元；伦敦地区每件拍品的平均成交价为1～2万英镑，纽约为2～3万美元。”

    在国内，版画市场行情在近几年略有起色。2010年，应天齐的一套《徽州之梦》系列版画在北京保利拍出158.6万元的高价；2013年，赵无极的版画《春夏秋冬》在中国嘉德以28.75万元成交。2010年，方力钧的木刻版画《2003.2.1》在香港拍出694.4万港元，成为国内价格最高的版画艺术品。这些作品在刚流入市场时的价格并不会很高，藏家的收益之高可想而知。

革命题材版画的先锋价值犹在

    西方市场通常根据作品的创作时间、作者的历史地位为版画作品定价。很多价格较高的版画具有文物价值，而毕加索、利希滕斯坦、安迪·沃霍尔等人的版画之所以昂贵，是因为上述人等皆是现代主义、波普艺术的先锋人物。版画拍卖价格世界纪录的保持者则是罗伊·利希滕斯坦的作品《Executed in 1964 Crying Girl porcelain enamel on steel》（成交价为1338.1万美元）。而在中国近现代史中，革命题材木刻版画曾引领时代、文化之新风，具有相当高的历史价值。

    20世纪二三十年代，鲁迅先生倡导了新兴版画运动。在他的努力下，木刻版画技术很快被中国艺术家接受（制作工艺复杂的腐蚀版技术尚不流行），力群的《鲁迅像》、李桦的《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和《怒吼吧！中国》、郑野夫的《搏斗》、陈烟桥的《东北义勇军》、罗工柳的《左权同志像》等一大批带有强烈批判性色彩的木刻版画纷纷诞生。这些木刻版画记录下了中国历史、社会的转变，它们不仅具有非凡的历史价值和纪念意义，其冷峻、硬朗、锐利、化繁为简的艺术特色更被后世版画家继承了下来。如李焕民的套色木刻《重踏黄金路》、晁楣的北大荒题材版画、徐匡的西藏题材黑白木刻版画等等，它们为新中国艺术的发展夯实了基础。

    至此，人们也许会认为这些勾勒出一个时代的人民精神全貌的艺术品，应当如“被毁掉的一代”——欧美战后现当代艺术那样受到市场的欢迎，但在市场研究者朱浩云看来，国内版画市场的发展起步晚，藏家对于版画的认知不够丰富、清晰。如今，革命题材木刻版画艺术品的行情虽有起色，但仍不稳定。

    如2006年，在北京华辰拍卖会上古元的木刻版画《刘志丹与赤卫军》以11万元成交；赵延年的代表作——1980年完成的一套木刻版画《阿Q正传》连环画原稿，在2014年的西泠春拍中以178.25万元成交。中国艺术家的“老朋友”——凯绥·珂勒惠支的作品《自画像》和《磨镰刀》也曾在北京分别拍出 73.92万元和42.56万元（它们分别由鲁迅和李桦在1931后收藏，与五四新文化运动颇有渊源）。上述作品都是高价位的代表，而《怒吼吧！中国》《鲁迅像》等人们再熟悉不过的画作拍价仅为1万余元。

    随着学术化、系统化收藏观的普及，人们对于美术史和版画艺术的理解不断加深。版画艺术曾作为政治宣传工具而出现，但这并不会泯灭这批作品的艺术价值。今天的经营者遵循美术史的脉络，按图索骥，梳理出自己的生意经。而经过历史的洗礼，木刻版画的光芒日益灿烂，其背后隐藏着的巨大升值潜力正等待人们去发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