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艺术家的视角看艺术理论的生产

　　■黄禾青

　　2010年，艺术学从文学里的一个一级学科独立出来升格为门类，“艺术学”（理论性质的学科）随之从原本的二级学科升为一级学科。不仅结束了艺术学长达十几年置于文学之下的尴尬际遇，而且了结了艺术学与“艺术学”在一级、二级学科中被同名的无奈、别扭与郁闷。

　　这可谓是艺术界的众望所归！

　　然而，这些还只是其次。关键在于艺术学升格为门类的主要原因——有利于艺术学与其所统领的各个学科各司其职的建构或建设。如此可互为因果的利好，自然为改革开放以来持续的艺术热再添了一把炽烈的薪火。

　　短暂的欢呼雀跃之后，8大专业美院和一些综合性院校艺术院（系）随即闻风而动。至今不过短短十年时间，新增专业所属的艺术学门类已达250个，奇迹般地飙升为仅次于工学、管理学之后的第三；尽管学生就业情况早已亮起了红牌，可仍然阻挡不了招生人数的持续攀升。以广州美术学院今年的招生为例，计划招生人数为1466人，而报考现场考试的人数就已达20325人。艺术之热可窥一斑。

　　艺术热当然不能缺了艺术理论的支撑和助推。曾经偏冷的艺术理论学也如沐浴在温暖的春风里的春花开遍了专业美院和一些综合性院校艺术院（系），批评家、理论家、甚至包括部分策展人等艺术理论生产者队伍迅速壮大，艺术理论的生产量随之几何倍数地上升至前所未有的程度，不断提速和扩容的艺术媒介与频繁的、人头攒动的学术研讨会上，为持续的艺术热升温、增能。

　　当然，这些未必全部都是因艺术学升格和“艺术学”升级后而收获的“成果”。可回溯一下十年前的艺术界，谁又能说这些不是由此因而诞下的此果呢？

　　这里不是要否定艺术学的升格与“艺术学”的升级。而是艺术学的升格与“艺术学”的升级的双面效应已经显现，尤其是持续的艺术理论学热既助推了艺术学热负面效应的发酵，也将自身的负面效应升级为最大化。当下，弥漫在艺术领域那些空谈、故弄玄虚、“翻烧饼似的学术”等艺术理论之时代病毒既是表征，也是明证。

　　退一步讲，即便是负面效应还没那么糟糕，可当你面对当下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艺术理论时，即使你是一个生性木讷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艺术从业者，也忍禁不住要问：那些无以计数的艺术理论生产者生产的艺术理论，有多少可以指导和应用于艺术实践？

　　没人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艺术理论生产者更是不便回答这一问题。

　　艺术理论的生产虽并不一定与当下的艺术实践直接相关联。但总体来讲，它必须在当下与未来的艺术实践中彰显其价值和意义。也就是说，艺术理论的价值和意义最终必须反映在具体的艺术实践之中。而在艺术的领域里，实践者是艺术家。所以，我们不妨变换一种方式，从艺术家的视角来看艺术理论的生产。

　　首先，必须明确艺术家心意的艺术理论或艺术家需要什么样的艺术理论。可概括为四句话：一是能够指导艺术家的艺术实践（指导性）。艺术理论是人类在广泛的艺术实践经验中概括和总结的规律，其主要目的当然是用以指导艺术家的创作实践；二是能够为艺术家汲取和应用于具体的艺术实践（实用性）。必须是艺术家的艺术实践活动之所需，有助于艺术家解决所面临的“艺”和“术”两方面的困惑，滋长艺术家的理论修养和助推艺术家的实践进步；三是能够拓宽艺术家的视域与思维空间（思想性）。有助于艺术家开阔视野，拓展思维空间与艺术实践领域，提升思想境界和创作成果品质；四是能够引导和启发艺术家创造性地展开艺术实践活动（创造性）。具有启发艺术家创造性思维的作用与功能，有助于艺术家尝试不同于以往的艺术实践并收获新的不同于前者或他者的艺术实践成果。

　　这四点不仅是艺术家衡量艺术理论的标尺，也是真正的艺术理论所应具有的特性和面貌。

　　再者，必须注重艺术理论的作用和功能。艺术家是实践者，没有实践者不重视理论的实际作用与功能。换言之，从艺术家的视角出发，艺术理论生产的立足点在于艺术理论的实际作用与功能，而艺术理论的实际作用和功能与其生产方式直接相关联。所以，在此有必要了解艺术理论的产出方式，便于理论生产者找准艺术理论生产的立足点，阻滞其生产的负面化。艺术理论的产出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概括和总结艺术实践经验而得出的艺术理论。这种方式产出的艺术理论既有宏观的艺术规律，也有具体的指导和应用于艺术实践的方法论。生产者既有精于艺术实践的批评家、理论家，也有精于叙述的艺术家；二是通过理论论证得出的艺术理论。这种方式产出的艺术理论多为宏观的思想、观点和艺术规律的演绎等。其生产者多是纯粹的理论家与批评家。不难看出，二者虽有交叉，但因生产者和产出方式相异，作用和功能也有所区别。前者主要在于指导艺术家的艺术实践、解决艺术家所面临的“艺”和“术”两方面的困惑与提升艺术家的艺术修养和思想境界等；后者主要在于启智、拓展艺术家的视域与思维空间、导引艺术家进行新的尝试与实践等。从生产者生产理论的方式来看，二者容易走向艺术理论产出负面的因素在于：前者是由概括和总结曾经的艺术实践经验而来，生产者越多越容易滋生“翻烧饼”似的过剩和重复生产；后者因艺术理论的生产者主要是并没艺术实践经验的理论家与批评家由理论到理论的推论，容易脱离实际、远离艺术本体，陷入空谈与故弄玄虚等艺术理论生产的陷阱。钱钟书先生曾言“不通一艺勿谈艺”就是针对于斯。

　　不幸的是，当下的艺术理论学热将艺术理论的生产生硬地拽入了两种产出方式的负面。而我们找到了病灶，却没有效的方法规避和治理。在一些艺术理论生产者无法做到自觉与自律的情况下，从实践者——艺术家的视角看艺术理论的生产不失为一个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