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抱石与宋振庭的文化交游

图1 宋振庭与傅抱石、关山月合影

图2 傅抱石赠宋振庭《飞泉图》立轴，设色纸本，1961年作，2017年北京保利1380万元成交

3   傅抱石《天池瀑布》

图4 傅抱石《啊，长白山》

　　■吉林长春 马洪

　　画家傅抱石，官员宋振庭，地位不相同，年龄有差别，一位居住于江苏南京，一位生活在吉林长春，一次偶然的接触，两人一见如故，结为挚友。

　　1961年，傅抱石和关山月为北京人民大会堂绘制完成巨幅山水画《江山如此多娇》后，在国务院办公厅安排下，二人联袂赴东北各地旅行写生，第一站便是吉林长春。两位画家因为北京人民大会堂绘制巨幅山水画而名声大噪，此行受到高度重视，时任吉林省委书记的吴德亲自设宴招待，并由吉林省委宣传部部长宋振庭全程陪同。

　　宋振庭（1921—1985），别名宋诗达，笔名史星生、星公、林青，吉林延吉人。他是一位有着文人情怀和风骨的高级官员，在成立吉林省博物馆、馆藏文物征集等方面，都作出过重要贡献。其本人又以博学、多识、能写、善画而名世。宋振庭喜交文化艺术界的朋友，与公木、夏衍、于省吾、杨公骥、张伯驹、赵朴初、冯其庸、吴作人、许麟庐、周怀民等人皆有交谊。

　　傅抱石与宋振庭在吉林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因二人秉性相近，心灵相通，因而交谊融洽。这张1961年拍于长春市人民委员会交际处门前的照片（图1），宋振庭左手搭在傅抱石的肩上，右手搭在关山月的肩上，由此可见他们之间的亲密友情。

　　傅抱石和关山月在长春期间，一次，邀请几位省内画家谈画，宋振庭坐在一旁聆听。他插话时提到古代一本画论的观点，引起傅抱石注意，语含诧异地问：“这部书你也看过？”因为这是一本即使专业画家里也未必有多少人读过的著作。此后，他们作了推心置腹的交谈，宋振庭对傅抱石的绘画，作了包括不足在内的整体的、一针见血的评论，傅抱石听后整衣鞠躬，说：“你是我的老师！你把我近年来很多苦恼的问题点出来了。”宋振庭的率直性格为傅抱石所欣赏，傅抱石一般不轻易给人作画，那次一气给宋振庭画了两幅山水画。傅抱石回到南京后，兴奋地对夫人罗时慧说：“人活一辈子有些事很奇怪，这次在东北认识了宋振庭，我们虽是初交，两人却一见如故，两心相印，三生有幸，四体不安，五内如焚，六欲皆空，七情难泯，八拜之交，九死不悔，十分向往。”傅抱石对关山月也说：“想不到东北还有这么一个人，地方官里还有这样懂艺术的人。”

　　1961年6月5日，傅抱石在长春创作了一幅《听瀑图》，题跋曰：“此次与山月兄同游长春，感幸无量，而振庭同志百忙中属承雅教，尤深启发，铭谢之余，率为写此。”跋语中“雅教”的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能使傅抱石“尤深启发”，可见宋振庭在绘画上为傅抱石提出了中肯并被他信服的建议。在长春相处多日后，二人交谊融洽，傅抱石主动给宋振庭画画。1961年7月1日，傅抱石让宋振庭谢绝一切客人，专找一安静之处让宋振庭出题给他画。宋振庭提出请傅抱石画一幅不用一点颜色的“水墨飞泉图”，画面上要万山空壑，泉水从山里喷出来，进到屋子看到这幅画后，会觉得满室可以听见泉水之声，身上觉得发冷。傅抱石听到后打趣道：“这真要我老命！”创作过程是先画山水部分，然后按照宋振庭要求，在画中再添加三个人物。完成后的《飞泉图》（图2），表现苍山幽谷之间飞流急下、百转千回之态，潺潺流水让人看了之后仿佛有阵阵清凉之感，以散峰乱笔描绘山石之峻峭，幽壑绝壁上两高士对坐相谈，不远处树林间有一书童似在闲玩，添加了人物的山水场景，更富有人文情趣。宋振庭见后拊掌赞道，甚为欣赏。还有一次，傅抱石送给宋振庭一本画集，说是他喜欢画集里哪一张就给他画哪一张。宋振庭说喜欢其中一张《听泉图》，结果又给他画了一整天才画完，说这幅画超过了画集里的那一张。在长春期间，傅抱石还赠送宋振庭《红雨》《石涛小像》等作品，有10余幅。

　　傅抱石在吉林写生，先后到访九台左家、吉林市松花湖、丰满电站、延吉、长白山，其中在长白山停留时间最长，作画也最多，尤以长白山瀑布和天池为题材的创作，令他感到很兴奋。泉瀑、雨景是傅抱石一生专注的绘画创作对象，尤其擅长描绘瀑布景观，人称“抱石画水，如闻其声”。在画天池瀑布时，他并不盲目动笔，而是认真观察地貌形态，反复揣摩，寻找最佳的表现视角。傅抱石在《我的几幅写生创作稿构思过程》一文中总结道：“我到长白山写生，长白山很大，不可能一下子全都观察到。最先看到的是长白山瀑布，瀑布的水由长白山山顶上著名的天池里大量溢出，气势极为雄伟，水口有二山相峙，急流奔腾而下，水势极猛，十分壮观。长白山瀑布与天池分不开，必须登山顶观看，天池四面环山，像一块碧玉装饰在群山之中，由于山顶高寒，不长树木，雾气弥漫，很有一点神秘色彩。山的中下部是针叶林，长白山林海是在山的下部。瀑布下面有一段很长的乱石湍泉，曲曲弯弯流向远方，这便是松花江的源头。游遍长白山的上上下下以后，对它有了全面了解，便有助于掌握长白山瀑布独特的气势。它与天台山的石梁瀑、庐山的三叠泉、贵州的黄果树瀑布都不相同。我采用取上舍下的办法，突出了长白山瀑布从天而降的气势”。

　　根据流传作品和画上题款看，傅抱石分别于6月22日、7月6日、8月29日、9月10日、9月19日，先后创作《天池飞瀑》《天池瀑布》等五幅长白山瀑布作品，多取正面、仰视构图，瀑布占据画面的绝大部分，下部地面仅留一角，重点描绘瀑布流泻的形象，给人以壮阔扑面的视觉感受。在笔墨技法上，施以其独创的、形成于早年客居重庆金刚坡的“抱石皴”，生动地表现出瀑布的质感和流动之势。傅抱石认为，画山水不是无景造像，也不是对景造型，而是对景造意，缺乏隽永的意境，缺乏感人的魅力，只能是风景说明图。借笔墨以写天地万物而陶咏乎我，他笔下的长白山瀑布，既是自然之象，又是其心中之相，是自然与情感的融合之物，彰显强烈的个人精神气质和审美取向。傅抱石创作的《天池瀑布》（图3）、《啊，长白山》（图4）等，都成为他平生重要作品，载入美术史册。

　　傅抱石赠送宋振庭的《飞泉图》，2017年出现在北京保利·盛京艺术品拍卖会上，并以1380万元人民币成交，创本场拍卖会最高成交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