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洪毅：是艺术，还是终南捷径？

    摘要：杜洪毅：四川西充人，当代青年评论家、独立艺评人，长期专注于心理学、美学、艺术市场等领域理论研究。

    在当下的艺术圈有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若一位艺术家不弄点让普通人不知所以然的东西、不倒腾一堆似是而非的概念，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搞艺术。

    有的画家平日循规蹈矩地画着画，可一旦要参加当代展，就开始玩弄起拼凑垃圾的本事，似乎作得越离奇变味才越算是玩艺术。另有些所谓的艺术家，时不时总要借艺术的名义弄点能满足大众猎奇心理的出格表演，或者制造某种有争议的事件，不择手段地引人注意，以期达到广而告知之的目的。当然，前面这些都还是最低端的玩法，若想要更“高大上”些，非得弄点“学术”不可。所谓“学术”，其实就是找些晦涩难懂的术语词汇堆砌起来，去注解某种肤浅不堪或者搬弄是非的概念。经过一翻包装折腾，一个极其普通的人转瞬就变成“思想”深刻的哲学家，由此跨进当代艺术“学术”殿堂……

    最近30多年，中国现当代艺术经历了一个从被主流文化排斥到变身为主流的过程，如此般的华丽转身不能不说是一种历史性进步。然而，如果说早期走现代主义路线的人是发自内心的叛逆和对自由无限渴望的话，今天的当代艺术似乎越来越显得急功近利，越来越缺失对文化与精神理想的求索。就笔者亲身体会，近两年北京地区所谓的当代展，比起十多年前在广东美术馆看到的展览并没有本质上的进步，还是那么几个陈旧的花招。这种让人厌烦的、千篇一律的套路反反复复重演，折射出当代艺术界普遍存在的机会主义现实诉求。

    西方现代—后现代—当代艺术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综合体系，要想讲清楚非得鸿篇巨著。自现代艺术革命以来花式不断翻新的实验性艺术，早已突破了人类以往对造型艺术的共同认知，其基本精神是以突破固有思维方式寻找更大可能性的发现与创新，而不是被限制在固有的思维模式中。本质上讲，近一个世纪以来的西方艺术史，是人类在对未知世界探索上的一次伟大跨越。许多新的艺术形式，从技术上讲并不复杂，但究其开创性而言却是最了不起的发明创造，极大地拓展了人类思维空间。最近30多年来的中国现当代艺术史，实际上就是对百年来的西方新艺术机械学习模仿的过程，具有本土独创性的东西实为罕见。

    这些年来，中国艺术家拼命学习西方新艺术，但很大程度上停留于形式上的生硬嫁接，缺少基于自身人文环境的认真反省。特别是近几年来国内艺术市场几度繁荣，许多年轻艺术家急于成名获利，又苦于艺术探索道路的漫长与艰辛。于是，简单易行的现成品挪用、垃圾拼凑、单调影像、概念倒卖、偶发行为等便成了名利投机者的终南捷径。文化上的探索与创造也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能满足观众猎奇心理而获得声名，重要的是能包装成高居云端的“学术”专家填补履历上的空缺，重要的是能快速获得国际级别系统认可。为了达到此类目的，可以无视道德底线，可以血腥可以暴力，可以为公众制造麻烦甚至灾难，可以不择手段地使用一切投机取巧方法……

    在一个以商业经济为社会主导力量的时代，造就了一批商业营销型艺术家。第一类艺术家为求捷径将过时的西方艺术模式重新包装上市，玩弄起文字游戏，旧瓶灌进新酒，自立山头为王，招兵买马打造强势营销为所谓“新”艺术造势。另一类艺术家再也无法满足对西方形式的简单模仿，改而以商业营销模式策划鸿篇巨作，将旧样式无限放大以获得震撼效果。在资本协助下，艺术家本人扮演着企划总监的角色，指挥专业团队分工合作，最终目的只是为制造某一事件性的前卫或当代概念艺术，既能博取公众眼球还可获得国际声誉。可这种商业营销性质的活动策划真能归类于艺术范畴吗？还是策划者将名义上的艺术与商业策划强行捆绑到一起，打造出的另一条终南捷径呢？

    在这个倡导文化形态多元共存的时代，在不违背基本法治精神的前提下，我们理应对任何形式艺术探索持包容和欢迎态度。特别是以文化创新和对未知世界发现为己任的开拓性探索，更应该鼓励。然而，如果这类顶着当代与前卫头衔的艺术，变成投机分子跻身于名利场的便捷途径，就值得我们去认真思考和批判了。艺术原本是走向人类文明高处的重要通途，是文化升华到一定高度的创造与呈现，可现在却沦为小贩们招摇撞骗的街头杂耍，不幸的是还有一大批精英人士为其摇旗鼓吹，这又是何等的悲哀呢？特别是一些名利狂人，以艺术为护身符，为了引人关注不惜践踏最基本的公共道德与法律底线，破坏公民社会秩序，这难道不应该为我们共同唾弃与谴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