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贤雅集逸风流

刘海粟《八哥枯柳图》

■安徽 溪石

文人雅集之风，自古有之。三国有“竹林七贤”。东晋的右军、谢安等四十一文士，于永和九年，雅集山阴修水间，此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与诸贤畅叙幽情十分之快，词翰双绝的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就是右军酒酣后，兴而成之，故后世有魏晋名士多之说。今观海翁于民国二十五年（1936）五月二十四日，与旧友蔡元培、顾树森、沈恩孚相聚在友人书画展宴会上。旧友相遇，十分亲密。难得雅集，畅叙无忧，这自然也少不了美酒。海翁那时风华正茂，个性一直以大气豪爽而为人称道。他这种不按常规出牌的“叛逆”行为，在当时旧封建、旧势力的围攻打压下，傲骨从不屈膝。故而， 其胆其识， 具有超前的开拓精神！那么，此时的海翁，见师长旧友，酒酣兴起，闻墨香而激情感怀，勾起了胸中的波澜。案桌轻展铺上了整四尺的上品好宣，只等海翁趁兴一挥……

刘海粟（1896—1994），名槃，字季芳，号海翁，江苏常州人。近现代杰出的画家、美术教育家。早习油画，兼作国画，工诗能书。对黄山感情最深， 所画巨轶黄山题材丰富， 一生完成了“十上黄山”的夙愿。年轻时就立志中国美术教育事业，1912年与张聿光、乌始光等，创办“上海图画美术院”，后改为“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为中国美术事业发展，培养了大量优秀的绘画人才。早年海翁也临摹过不少古代名家画迹，由于他非常注重涉外写生，加之西画的功力很深，故阴阳透视的绘画笔触十分到位，将西画的艺术效果有机地运用到国画中。曾见其早期写生的《群牛图》手卷，不仅牛的身体骨骼画得精确到位，而且神态各异，其鲜活憨厚之态令人喜爱。对于书法，海翁从未放弃，时常“忙里偷闲”临摹历代名帖。喜颜鲁公宽博大气之风，又模西周金文，以探幽古之境。海翁的豪爽个性，深得大儒蔡元培先生的赏识，两人虽相差三十来岁，然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交。传世不少海翁画作，都有蔡元培先生的亲题。足见蔡内心对刘艺术为人之器重。

海翁这幅《八哥枯柳图》（见图），水墨纸本，尺寸133×64.5厘米。开笔的是刘海粟，此时海翁酒酣正兴，果敢下笔，未敷色，全用水墨写画即成。苍润遒拙的枯柳，飘逸而不失劲涩。构图奇险，疏密有致，一只鲜活生动的八哥，其姿甚妙，让天外的深秋，多了几分凉意。乃题款识曰：“二十五年五月二十四日，潘君公展招饮杏花酒家，海粟酒酣纵笔写八哥、枯柳，荫亭补竹，孑民、信卿二老即席题诗，尤为难得，翌日海粟并记。”

从海翁题识看，《八哥枯柳图》应为四人合作，除海翁外，尚另有三人。主题枯柳八哥为海翁所作，“荫亭”补竹。

荫亭即顾树森（1886—1967），江苏嘉定人。著名教育家，工书能画，荫亭长海粟十岁，海粟尊其为兄。曾任国民政府教育司司长、江苏师范学院教授。那么画中竹，就是荫亭先生所补，写的颇具文人风骨。“

孑民”即蔡元培（1867—1940），字鹤卿、阿培、民友、孑民，号鹤青，浙江绍兴人。光绪十八年进士，官编修。1905年入同盟会，先后留学德国、法国，任北京大学校长。精诗善书，书法不落尘俗，有书卷气。画题诗曰：“老树如攫人，修竹乃吾友。若闻好鸟鸣，沸耳笙歌后。”诗意古雅清逸， 颇入画境。

“信卿”即是沈恩孚（1864—1949），字信卿、恩孚，号若婴，江苏苏州人。工诗能书，尤擅擘窠大字。东吴大学法学院教授。信卿老在四人中，年最长，其喜海粟豪爽才气，品画兴题两跋颇打趣。其一：“择木而栖，既借一枝。愿虚尔心，以竹为师。”其二：“柳疏竹瘦栖鸲鹆，刘顾挥毫蔡沈题，依样葫芦成别本，方知真趣在天倪。方海粟以别本倩录原题两本相形益欢，此幅真妙手偶得也。予笑谓将留此贻我乎，海粟既诺之，旋付摄影乃携此见脱重题，以志墨缘，丁丑春，若婴年七十四。”信卿老人题诗风趣，着实可爱。三贤礼让，乃谦谦君子之风，付与信卿老人存玩。四贤难得雅聚，亦是一场墨缘，又是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