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究竟想表达什么 康定斯基的“魔灯”

瓦西里·康定斯基 作曲IX 1936年 布面油画 113.5×195cm

（1939年由国家购藏，署名，1939年，蓬皮杜中心，巴黎，法国国家现代艺术博物馆工业设计中心）

康定斯基 瓦西里椅 1925年 造型设计

康定斯基 有红迹的画 1914年 布面油画 130×130cm

（1976年由妮娜·康定斯基女士捐赠，蓬皮杜中心，巴黎，法国国家现代艺术博物馆工业设计中心）

　　■利维

　　你的面前有这样一幅“莫名其妙”的画，画面中左上角的像眼珠一样的点，与其他似乎被打碎的直线、曲线与各种色块形成对比，丰富的色彩带着渐变的效果，整体的凌乱似乎又带着某种隐秘秩序，各个元素像是带着呼应，由此勾勒出一种音乐一般的旋律。这是俄罗斯画家康定斯基创作于1923年的《构成8号》（Composition 8）。无数的艺术评论家都解读过这样的画，但当实物摆在大众面前，人们仍然会觉得大惑不解：“也许这是一幅伟大的抽象主义作品，但画家究竟想表达什么呢？”

表达超脱于世界之外的精神现实

　　对康定斯基而言，艺术的目的是表达超脱于世界之外的丰富多彩的精神现实，他立志于创造与音乐类似的、抽象的、非具象的艺术形式。在其艺术创作中，色彩逐渐脱离了描述，他如此形容这种转变：“我素描完后陷入沉思，往回走时打开了画室的门，这时，我突然碰见一幅可爱得无法形容的炽热的图画。我迷惑不解，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画。那幅画缺乏任何主题，画的物体也无法辨认，而且完全用明亮的色块构成。最后我靠得更近，但只看见了它的本来面目。我自己画的画，横放在画架上，有一件东西对我来说变得清晰起来：客观性，即对物体的描绘，在画作中不需要位置，而且真的对我的画作有害。”

　　在1909年至1914年的五年间，他苦心经营，想把有关纯粹形式意义的假设变成一种语言系统。物质世界正在失去其重要性，应该被视为一块挡路石，因为它把人的眼睛遮住，看不见精神的现实。人就这样缠绕在空幻境界之网中，维系在尘世渴望的之物上，只能在无穷无尽的不满中漂移。他说：“创造力的精神，常常被掩盖在物质之中。物质对精神的遮蔽如此密集，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能够穿透物质，看到精神；有些时代完全取消精神。直到今天，总的来说，情况依然如此。人们的眼睛都被蒙了起来。一只黑手，盖在了他们的眼睛上面。”

超越叙述 “听见”色彩

　　康定斯基作品更像一个复杂的合成体，综合了从俄国及全欧洲吸取的各种思想。这些思想通过联觉（或称之为通感）联系在一起，形成一种超越叙述的抽象意识，因为它可以将不同感官的感觉进行转换，这样就可以“听见”色彩，反过来也可以“看见”声音。他说：“横线代表冷，竖线代表热；黄色有一种超越感，就像小号发出越来越高的声音，让人觉得刺痛；蓝色相反，就像长笛或低音大提琴发出的声音，而在弹奏风琴的低音键时，仿佛能看见各种深蓝；混合的绿色，对应小提琴柔和的中音调；适当的色彩重合时，红色又给人以强有力的敲击印象。”

　　譬如在他作于1926年的《粉色音调》（Accent in Pink）中，鲜艳明快的色彩将简单的几何意义上的点、线、面交织在一起，让画面极富动作感，使得观赏者觉得整幅画仿佛是一个个跳动着的音符。蓝紫色的背景下，大块的橙黄色如同夜晚明亮的窗，各种颜色、大小不同的圆点占据画面的中心，尤如无数个浑圆的五彩音符在窗边跳舞。窗下又有一堆错乱的圆点组成一段段高低起伏的音调，自由扭动着的线条和丰富的色块给人一种流淌感，在静夜中仿佛音乐本身。

　　康定斯基有绝对清晰的记忆力可以随心所欲，把任何物体的形状、色彩、色调和位置视觉化，通过一盏“魔灯”，投射到真实的世界上。按他的说法：“我所使用的所有形式，都来自它们自身，它们在我眼前完全展开，我只需要把它们照抄下来就行。”

抽象艺术的言外之意

　　不管怎样，如果理解抽象艺术只是一种“无拘无束且没有边际的扩张力”，观众仍会一头雾水。当我们在一幅画上看到完全的秩序时，就容易睡着；而当混乱统治一切，我们就会头痛，也会抗拒。但如果秩序中存在混乱，或者混乱中隐藏秩序，那就有机会创造艺术，这也许是康定斯基作品的意义。如果需要一个更具说服力的论证，也许画家后期在包豪斯产生的影响能够说明抽象艺术的言外之意。

　　1925年康定斯基的朋友兼他的学生马塞尔·布劳耶（Marcel Breuer）设计了世界上第一把钢管皮革椅，并将其命名为瓦西里椅（Wassily Chair）。布劳耶还记得老师在包豪斯灌输给所有人的一种观念，即抽象艺术的根本是构造元素，是创造给定物体中的张力，而非一个对象的外观，物体之间的关系如何被抽象构造替代，最终服务于功能性的实用主义，这就搭建起绘画和设计的桥梁。就在那把为了致敬康定斯基而设计的椅子上，椅子本身就像一幅他的画，但你也能在椅子上看到秩序和混乱相互碰撞的结果，就像黑夜中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