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柱石图

明代 陈洪绶 玉堂柱石图册 30.2×25.1cm 绢本 设色 故宫博物院藏

　　■申颖

　　她洁白绽放，像莲花；

　　她在枝头先开花后长叶，像梅花；

　　她开在早春，偶尔也经受“倒春寒“；

　　她惧怕风雨，

　　即使是细细的小雨，

　　也会让她的花容变老。

　　她常常跟海棠、牡丹一同出现在画面，

　　她们的组合是绘画中的“双关”，

　　她们共同组成了一句祝福的话——玉堂富贵。

　　古人叫她：木兰或望春。

　　2000多年前的屈原写过她：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早春的木兰与晚秋的菊花，

　　在诗人的词句里被放在了一起，

　　她们的时间距离，只在朝夕间。

　　画面中木兰科的玉兰与蔷薇科的海棠，合在一起被称为“玉堂”。玉堂，原本指豪华的宫殿，后来也指华美的住宅。与花的柔美相对应的是一块竖立的、坚硬的太湖石，画家称它为“柱石”，“柱石”是指支撑屋梁的柱子以及柱子下面的基石。于是，这“玉堂柱石图”表面上画的是园林中美丽的一角景色，而实际上是一句赞美“华美住宅”的吉祥祝福语。

　　这幅画并不大，它是明代画家陈洪绶《杂画册》中的一幅。《杂画册》中共有八幅画，每一幅都有作者的题跋及款印。所画的题材既有山水、人物也有花鸟，所以才被称为《杂画册》。这八幅画，都是一样用精细的工笔技法画出的。这幅《玉堂柱石图》是画册中的最后一幅，也是画家晚期的作品，绘画技法十分纯熟，也很精湛。

　　这看似复杂的画面中，有着清晰的前后关系：玉兰与海棠，每一朵花都代表了花朵生命的不同阶段。从花苞到初放，再到盛开……在这静止的画面中，画家仿佛在为观众演示这两种花的花开全过程。

　　玉兰是木兰科玉兰属的植物，是落叶乔木或灌木。它洁白美丽，花瓣有玉一般的质感，深受文人们的喜爱。玉兰花开花时很壮观，开败后会迅速变成褐色，看起来很萧索。明末清初文人李渔这样形容玉兰花：种花需要一年，欣赏花只有十天。这样的一树好花，哪怕是一场小雨都会让它很快变色。所以，当玉兰开花的时候，要抓紧时间去观赏。

　　光洁的花瓣，用细劲的线条勾勒出玉兰柔美的轮廓，再用白粉多次分染，画出浓淡。绽放的玉兰，花瓣看起来肥厚、白嫩。含苞待放的玉兰，裹着毛茸茸的花芽。光洁和毛茸茸的质感都被画家表现得惟妙惟肖。

　　中国古代的园林中很少有像西方园林里一样的“人物雕塑”，但却少不了石头的身影。古人喜爱观赏石头，石头也常常被用于古代的园林中，营造出自然中“山水的意境”。古人欣赏太湖石有四个审美标准：“瘦、皱、漏、透”。画中的太湖石有意夸张了这四个特点：这块儿太湖石特别瘦削，顶部甚至有尖锐的感觉；造型很挺拔，从上至下，有很多的圆孔；底部凸显了“漏与透”，从石孔中甚至可以看到背后的海棠花。太湖石的画法是先用淡墨勾出刚硬的轮廓，然后用浓淡墨多次晕染，凸显出石头的厚重感和丰富的层次。

　　陈洪绶（1598-1652），浙江诸暨人（“诸暨”也曾被称为“阳暨”）。他字章侯，号老莲、莲子，晚年号悔迟，人们有时也称他陈老莲。他的第四子陈小莲（1634-约1713），也是一位有名的画家。老莲与小莲是中国明清画坛上一对有名的父子画家。

　　后人用四个字来形容陈洪绶的作品——“高古奇骇”。“高古”，是指他的作品传承了唐宋古人的绘画风格；“奇骇”，是指他的作品看起来很新颖，又有创新的风格。总的来说，陈洪绶的作品既能博采众长，又能变易古法，形成独特的个人风格。他的绘画艺术又对后世影响深远，清初以来的重要人物画家很多都从他的画作中得到启发。

　　画面中有收藏家的印款“芝农秘玩“，“芝农”是戴植的字号，戴植是生活在清代道光年间的著名收藏家，说明在清代这幅作品曾经被戴植所收藏。

　　陈洪绶经历了明末清初的动荡变乱年代，他一生坎坷，去世时只有55岁。陈洪绶创作《杂画册》的年代也正逢明朝灭亡之际，作为明朝的遗民，他为了躲避灾祸，出家当了和尚，也靠着卖画勉强度日。与悲惨的现实生活相比，画家的绘画作品却是那样的富丽与明艳。夸张、坚硬的太湖石，就像玉兰花与海棠花身旁强大的保护神一样。这样的画面或许也是画家心中的期待：能有这样一个强有力的“顶梁柱”来保护着他的“宫殿与家园”。

　　（文章选自《故宫里的植物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