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敢从宋徽宗手里“骗取”宝砚

北宋米芾《研山铭》，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北宋米芾《面谕帖》

米芾《春山瑞松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明代陈洪绶《米芾拜石图》

　　■山东济南 李学朴

　　书法是华夏民族的传统艺术，博大精深，堪称东方文化艺术中璀璨夺目的明珠。古代书史源远流长，书家代有传人。当然书史的形成，离不开世代书家的辛勤耕耘，在灿若星河的书家中，宋代的米芾书法多以抒发狂放的个性为主，别辟蹊径，卓有建树。

　　米芾，字元章，祖籍太原，徽宗时擢书学博士，至礼部员外郎，聪明过人，书法水平很高，人传“米元章腕有羲之鬼”。与时人苏轼、黄庭坚、蔡襄并称为“宋四家”，论成就，他又居四家之首。

　　米芾是一个颠逸狂放的书坛怪杰。一天，他奉命为宋徽宗写御屏，皇帝的那方宝砚使他馋得心痒。写毕，他急不可耐地捧砚跪请：“这只砚台经过我的玷染，不敢再呈给陛下，希望陛下能把此砚赐予小臣。”其痴态惹得宋徽宗捧腹大笑，就把宝砚赐给了他，米芾高兴得手舞足蹈，匆忙道谢一番，怀揣砚台匆匆退去，虽然剩下的墨汁玷污了衣服也毫无所谓（米芾本好洁成癖）。宋徽宗当即对蔡京说：“米芾的颠名果然不虚传啊！”此事很快被朝野传为笑闻。又有一次，米芾在屏风上为宋徽宗写《周官》篇，书毕，他当着宋徽宗的面把笔往地上一掷，并且口气很大地说：“一扫二王恶迹，照耀皇宋万古。”狂放不羁至此，人称“米颠”。

　　米芾尝谓“善书者只有一笔，我独有四面。”他论书于古人，多所讥贬。恃才傲物的米芾，甚至对于他曾认真临摹过的颜柳楷书，亦统统称之为“后世恶札之祖”。米芾曾被皇帝召见对答，他对当朝的几位书坛名家评说：“蔡京下得笔，而乏逸韵，蔡襄勒字，沈辽排字，苏轼画字”（《海岳名言》）。当皇帝问及他自己时，他说：“臣书刷字。”他说的“刷字”，实指其书用笔迅猛健劲，尽兴尽势尽力，追求“刷”的韵味、气魄、力度及自然之美。米芾论书虽不免于放言矜肆，但其心得既深，所言运笔布局之法实能脱落蹊径。

　　其实，米芾是个极其聪明、勤奋好学且治学严谨的人。他6岁就能熟读诗文，而后，多方收集晋唐法书墨迹，认真临摹，未尝一日辍之。据说，传书的若干名帖，如：诸遂良临王羲之《兰亭序》墨迹，王献之书《中秋帖》《群鹅帖》《东山松帖》等，都是米芾的临本，其临摹至乱真不可辨。足见，米芾临池功深，出入古人而不践陈迹，“集古字”而能出新意，寸纸数字，人皆以为珍玩。宋高宗评其书云：“沉着痛快，如乘骏马……无不当人意。”黄庭坚评曰：“米元章书，如快剑砍阵，强弩射千里。”可见，米芾书法独具一格，体现了尚真的宋代书风，他的惊世之作《蜀素帖》，便是这一时期的行书既承晋韵唐法，又有新意的历史见证。明代沈周虽为《蜀素帖》作跋评价道：“苏长公（苏轼）论其清雄绝俗之文，超妙入神之字，今于此卷见之。”通观全篇，振迅而又跳动之用笔，使其作品洒落流宕、米芾举止癫狂，为文奇险，真草隶篆兼能，尤长于行草，法承二王，博取兼融，著书立说，勇探新路，遂成一家之法。

　　米芾爱石也爱得癫狂，故还有“石颠”的绰号。他在安徽为官时，听说濡须河边有一块奇石，当时人出于迷信，以为神之石，没人敢动，而米芾却派人将石搬进自己的寓所。搬来之后，他在奇石前摆了供桌，放了供品，恭恭敬敬地向奇石下拜，并称其为兄。此事被传了出去，有人认为他这种做法太荒唐，有失官体，为此，他被弹劾罢了官。而米芾不但不在意，后来还专门画了一幅《拜石图》以示纪念。

　　米芾还曾得到过一块灵璧研山，灵璧研山就是其中有墨池的灵璧石。这块灵璧研山极为奇妙，长一尺多，前有36个峰，高低错落、雄奇无比，峰下有洞，弯曲三折与上洞相通，石下借势凿有砚，砚中滴水少许，经旬不燥，这本是南唐后主李煜的爱物。南唐灭亡后，此物流传数人，最后为李煜第五代孙收藏，米芾的夫人李氏正是李煜第五代孙女。李氏知米芾酷爱石，结婚时，便作为嫁妆带给了米芾。米芾得之，欣喜若狂，视为珍宝，时时把玩，秘不视人。谁知在一次酒后与宋徽宗皇帝谈论奇石时，露了出来。米芾此时方知不妙，马上装疯卖傻，哈哈大笑，从徽宗手中夺回抱入怀中。徽宗看他那癫狂样，也只好作罢，但心中却时刻惦记着这块灵璧研山。蔡京得知徽宗的心思后，便设计从米芾那里逼取。他编造罪名，将米芾打入死牢，又以处死威胁米芾夫人交出灵璧研山。李氏无奈，只好交出，米芾得知后，悲痛欲绝，求徽宗再让他用“灵璧研山”写一幅字。于是，米芾将“灵璧研山”放到了供桌上，在对其三叩九拜后，奋笔疾书了一幅《研山铭》：“五色水，浮昆仑。潭在顶，出黑云。挂龙怪，烁电痕。下震霆，泽后坤。极变化，阖道门。”这是米芾用血泪写下的赞美灵璧石的诗篇。《研山铭》后来不知流落何处，直到2002年才再度现身，后被国家收藏。

　　米芾看似举止骇俗，实则精明狡狯。细想，他并非一味颠逸放肆，在皇帝面前掷笔于地，本是犯了欺君之罪，然而那一句狂放的妙语，却在抬高自己的同时，连万岁爷也给哄住了。他为人的倜傥不羁，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对当时社会的不满和洁身自好的流露，这种情绪在书家的作品中顽强地表现出来，使米芾在书法上不蹈前人轨辙，自居风范，在“宋四家”中性格特征最为突出。